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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慕书斋 > 临光 > 第九章 相见
 
有些时候,越是虔诚的祈求,也越是有可能适得其反。镜宫累从来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如此的黑暗与无助。

“大错已成,我难辞其咎。”苍老的声音响起,是老道人。老道人站起身,对着镜宫累母女两人,深深地鞠躬。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镜宫累一阵头晕目眩,她看见自己的丈夫正躺在前面的长桌上,几位老人还在仔细讨论。

“是因为老夫的疏忽,才导致鹤小子受了这无妄之灾。”从进来开始,老道人就在不断地道歉。但是镜宫累现在根本不在乎,或者说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二位到了,老朽有失迎迓。”在身后,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个人镜宫累认识,是鹤无双的老师,雷正庭,在鹤无双还是个年轻人时,自己就曾见过。

“雷老,这是?”雷正庭摆摆手,表示这里不方便说话,随后,镜宫累就和他一起走出门去。

“想必你刚才也看到了鹤无双了,这次确实是我们的失误,才造成了这个惨剧。现在说其他的话也无济于事,我希望你能保持好心态,毕竟我们这里有总部派来的最好的医师在全力治疗,性命目前来说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现在我们在做的,是看能否把鹤无双的外伤彻底处理干净,毕竟,他的脸上...’想到鹤无双还是个毛头小子时的样子,雷正庭便不由叹气。

“天机处向来公平,说吧,你们想要什么补偿。”说这话是,雷正庭都没好意思看着镜宫累,太羞愧了,把人的价值和物品作比较,太伤人。

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的镜宫累脸上边流泪,便笑:“补偿我?你们拿什么补偿他!他的手臂,他的脸!你们拿什么补偿!”

“我们母女两个不需要什么该死的补偿,我们只想看到一个健康的,完整的鹤无双!”

说这话时,镜宫累声音很大,语气很重,把屋子里其他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老道人,一下子仿佛到了迟暮之年。她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把鹤无双的命看的如此清淡,让她很难接受。

早在镜宫累刚刚和鹤无双在一起时,鹤无双就让镜宫累随时做好接受自己牺牲的心理准备,对于这一点,镜宫累比谁都更清楚。

但是这样子把鹤无双的命去用物质衡量,恕她实在无法接受。

即使被这么态度对待,雷正庭还是不作声,他自己也知道,刚才的话实在伤人,但这是程序如此,他也没办法。

这么多年来,他送走过很多年轻人,说过很多次这种话,受到过很多次的这种斥责,但是他还是要这么做。这么做,至少可以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大棠对于因公殉职的人员家属,有着丰厚的补偿,为的就是抚慰民心。不然哪还有人回去从事这么危险的职务。

“抱歉,是我言重了。”镜宫累说,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很难接受刚才的话。

“现在最好的资源都用在了鹤无双身上,甚至是还在实验阶段的东西都开始调用,这是我们现在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我会让其他人出去,给你们一家团聚的时间。’雷正庭说罢便进去把人带了出来。

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套桌椅,几个柜子。床摆在屋子的靠窗边位置,上面躺着昏迷不醒的鹤无双,他的脸色不会特别难看,只是右脸.....上面的新肉似乎还是最近才长出来的,只有薄薄的一层,惨白惨白的,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骨头的轮廓。

镜宫累脸色惨白,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鹤无双。“啪嗒”,有水珠滴在地面上的声音,有了第一声,就有了后面无数声。镜宫累捂着嘴,尽量让自己哭的很小声。

鹤云枝在镜宫累的后面,看着自己凄惨模样的老爹,眼泪也是断线珠子一样。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种事实,但现在,事实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不得不去接受。

镜宫累从随身的包里摸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拔掉塞子,从里头倒出来一颗小小的药丸。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药丸喂给鹤无双,就这么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么长时间过来,不知道鹤无双是靠什么维持这生命。就算他是个武夫,也不可能不吃不喝这么长时间。

“对了,去问他们!”镜宫累夺门而出,四处询问雷正庭的下落。房间里,鹤云枝一个人坐在老爹的床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老爹,你不是有我的护身符吗,怎么还会有事呢。老爹,老爹!”鹤云枝的声音有点大,似乎是想叫醒眼前这个昏迷不醒的人,但是又能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劳罢了。

看着鹤无双仅剩的一条右臂,鹤云枝想到了小时候老爹用两把刀颠着自己玩的样子,虽然把自己吓得哇哇大哭,但也是段开心日子(确信)。不像现在,想被他吓哭都没办法了。

鹤云枝就这么静静坐着,像一幅画,哀伤的画......

“目前鹤无双的只能靠流体实物保持生命,至于丹药,我们把最好的丹药全部用上来,但是脑部的损伤,很难用药去治疗,现在只能等鹤无双自行恢复。”这是镜宫累在雷正庭那里得到的答案。

看着自己手里的瓷瓶,镜宫累很茫然,当年这是爹娘交给自己的保命的东西,号称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挽救自己的伤势。可是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

“对了,脸上的伤。”镜宫累猛然想到鹤无双还未痊愈的外伤。

用这个去治疗外伤,炼丹的人或许会破口大骂,但是镜宫累管不了了,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安下心来。

当她再次回到鹤无双的屋子时,鹤云枝已经趴在鹤无双的床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雷正庭为母女二人特别准备了一栋房子,就在鹤无双的屋子旁边,很近。念力涌动,元气托载着鹤云枝,镜宫累往床上一放,感觉有点累人。“这孩子怎么还有点份量啊,看起来也不像啊。”

鹤无双脸上的伤口才刚刚开始恢复,如果是要他靠自己恢复,那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希望这东西有用。”用元气压碎了丹药之后,镜宫累轻轻地敷在鹤无双的脸上,像是涂了一层面酱。

现在双方的人都处在一个尴尬的局面,谁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镜宫累不想和外界交流,自己守着鹤无双就好。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在向送餐来的人学习了怎么给鹤无双喂食之后,就基本看不见镜宫累再出来了,一连一个月都是如此。

打破僵局的人终究是出现了,老道人。“孩子,允许我做个介绍,我是鹤无双的武学老师,吴宗闫。”老道人没有说自己的道号,而是俗名。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想必你也比最初能稍微冷静一些,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听老朽说两句。”

镜宫累看着床上的鹤无双,如果是他,应该会让自己和眼前的人谈谈吧。

镜宫累点头,出了门外。一片竹林里,镜宫累和吴宗闫对面而坐。“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还得去照看鹤无双,我女儿笨手笨脚的,不会做事。”

了解过事情原原本本经过的镜宫累对于眼前的老人并没有怨恨的道理,只是她确实对其没有多少好感可言。

“这样的,现在大棠的局势你应该也知道,南方的大乱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这里也会变得很不安全。鹤小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保护你们母女两个的。”

老人顿了一下再继续说道:“在这种随时可能大乱的情况下,我希望你的女儿可以有一份自保的能力,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呆在你的身边,而你也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我说的没错吧。”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镜宫累的心上。确实,这段时间从基地传出来的消息很多,大多数的是关于北方的情况,而且在回收到的那柄飞剑上面,也明确表示了北方的情况之乱。

关于培养自己的女儿的自保能力,把她引导走上修行之路,镜宫累早就有所打算,甚至在女儿还幼小的时候就开始筹备,只是怕女儿太小,受不了这苦,便一直作罢了。现在再提上日程,似乎也不算太晚,毕竟自己开始修行的时间也不比女儿早太多。

“那您的意思是?”镜宫累大概猜到了老人的意思,这是不愿意点破而已,而且对于这么个情况,她很抗拒,虽然她知道这会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心里始终接受不了。

“既然这样问,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鹤小子的女儿可以和我学习,我保证,我会倾尽全力去教导她。”说这话时,老人的眼里有光,有火。

这么多天来,自责与愧疚一直在折磨着他。鹤无双这么多年的时间在自己身边,仿佛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自己的孩子出了事,没有父母会把自己置身事外,没有一个父母会这般作为。

如果可以的话,老人甚至愿意用自己与鹤无双进行交换,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镜宫累还能再信任自己的话,他真的会倾其所有去教导鹤云枝。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如果镜宫累不同意的话,一切都是痴人说梦。

老人曾想过,没有父母会不为孩子着想的,让自己去教导鹤云枝,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自己肯定可以成功的。但是,信任,似乎消失了,而且消失的很干净。

“抱歉,这我可能还得去问问孩子的意见,我一人之言,实在不能作数,对此,我向您表示感谢以及,歉意,这实在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孩子大了,有自己地想法了。”

拒绝得很委婉,没有一刀直接扎在老人的心口上,但还是很疼,生疼生疼的。

“哦,这样啊,孩子大了,确实会有自己的想法了,确实应该去问问她的意见,是啊,是该问问的。”老人自己不知道,他脸上的笑容有多么苦涩,多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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