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真奇怪，不是你把他叫来陪我散心的吗？这有什么看不惯的，你看看你的脸色，能杀人了。”
“我让你和他拉扯到一团去了？你给我洗过衣裳？”阎晟反问。
卿嫣想了想，认真地说：“没有，不洗，你有夫人给你洗，我不是干粗活的。”
阎晟哑然失笑，抚了抚她的小脸，沉声说：“阿九，在你心里，我占多少位置？”
她这些天来郁郁寡欢，就没一个笑脸给他。方才看到她和浮灯站在一起，她居然笑得那么放松。不是因为卫长风而伤心吗？为什么换成了浮灯，她就能高兴了？
“什么意思？”卿嫣愕然地看着他。
阎晟挑了挑长眉，转头看向马车外。酉时应当是最热闹的时候，但城中见不着几个行人走动。
不管他用多宽和的手段对待百姓，这些人还是对他、对大元兵惧怕到极点。虽说店铺都没关门，但都门可罗雀，见不着几个客人进出。每天城门打开时，都会有人拖家带口，匆匆离开。好像城中住着洪水猛兽，不敢在此多停留半刻。
阎晟可以想像得到他们有多害怕，毕竟当年天烬对大元的百姓做的事只有一件……屠杀！
“阎晟，你为什么怀疑我们的感情？”卿嫣委屈地问。
“我没有怀疑。”阎晟转过头，幽黑的瞳仁里泛着些许自嘲的凉光，凝视她半晌，缓缓开口，“阿九，我只是吃醋了。”
“嗯？”卿嫣楞住。
阎晟的眸子眯了眯，向她伸出了手，“过来，我抱抱。”
卿嫣俯过去，把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听他的心跳。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蹭动，“我失去的亲人太多了，阿九，我不想失去你，一时半会都不行。”
卿嫣咬咬唇，仰头看他。他眼底有厚重的青色，下巴上悄然钻出细密的胡茬。她失去了卫长风，他失去了母亲，但她并没有安慰他多少。在她心里，他是那座巍峨的山，他可以承受一切，抵抗一切，她把自己的痛苦和悲伤也都撒在了他的身上，希望让他帮她一起承载。
但是他的痛苦和悲伤呢？女人的轻松自在，也是男人用宽厚的肩担起来的啊。
她搂住他的脖子，小声说：“我不离开你，就算你哪天厌倦我了，讨厌我了，要赶我走，我也不离开你。”
“我怎么会厌倦你，讨厌你？你是真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就是我的命啊。”阎晟抱住她软软的身子，亲吻她的额头。
他的声音隐隐藏着忐忑，惆怅。
一个霸王，他有了弱点，他的弱点是卿嫣。他从铁血无情，到了满怀柔情，他给自己制造出了一个最大敌人，那就是他自己的心。
柔软的心，往往敌不过无情的心。
卿嫣的手掌摁在他的心口上，温暖的血液充盈着她小小的心脏，让她心口隐隐抽痛。
“怎么了？”阎晟低头看她，温柔地问。
卿嫣想了想，小声说：“你说话很像肉麻的小白文里的男主角。”
“什么？”阎晟楞住。
卿嫣掩唇笑，含糊不清地说：“其实是，我很喜欢听你这样说话，这样显得我好厉害，好有魅力，能让你这样的男人为我神魂颠倒。”
“小妖物。”阎晟捏她的鼻子，忍不住发笑。
“阎晟，南月给佳烟捉了鱼，你给我捉了吗？”
“捉了只乌龟，要不要？”
阎晟好笑地问，他其实是去河对岸看地形的。南月突然想到佳烟今天的鱼还没有着落，于是在河里多呆了会儿。
“真有乌龟吗？”卿嫣眼中一亮。
“煮有。”阎晟嘴角轻抽，“我哪有空给你弄这些？”
“真讨厌。”卿嫣撇嘴，眼珠子咕噜转转，从怀里拿出了那枚小脚丫的石头，“你看，这个送给你。”
“什么？”阎晟把小石头托在掌心，饶有兴致地看。
“等等。”卿嫣把石子拿回来，放到唇上亲吻了一下，再放到他的唇上印。
“让我亲石头？”阎晟一脸无奈地说。
卿嫣拿着小石子，从他的指尖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他手臂上挪，“这个送给你啊，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进你的心里。”
那些风和光，从马车的窗子里钻进来，风把她的头发卷得飘起来，光点亮了她的黑眸。阎晟忍不住就凑过去，准准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仿佛要进她的灵魂里去，和她生生世世这样纠缠下去……
阎晟深深吸气，额头抵在她的额上，真想继续下去，但是她的身子却不允许。滚烫的掌心到了她的小腹上，轻轻磨挲。
“佳烟说，肚子圆圆扁扁的就是女儿，尖尖的就是儿子，你觉得这是儿子还是女儿？”卿嫣偎在他的怀里，期待地问。
“儿子。”阎晟的手回到她的脸上，手指勾勒着她脸的形状，低喃道：“多生几个儿子，生好几个儿子，这样你我今后才有大把的时光，这样耳鬓厮磨，日夜相守。”
“原来儿子有这作用。”卿嫣笑了起来。
“对啊，若是女儿，我还得费心去关心哪家的小子，要拐走我的宝贝千金……他是不是配得上我的宝贝千金。”阎晟拧眉，极为严肃地说。
这才知道有孩子多长时间？阎晟居然想到了这么长远的未来！卿嫣坐起来，满脸严肃地说：“对啊，你还没给你岳父大人进贡过什么呢。”
阎晟想到曼海王，不屑地拧眉，那人配当卿嫣的父亲吗？
“我父亲，他叫陆战，他年轻的时候很想当兵，梦想当将军。”卿嫣拉住他的手指，微笑着说。
“叫什么？”阎晟猛地坐了起来，盯住了她的眼睛。
“林长海。”卿嫣嘻嘻地笑，扭头看向马车外，这不是回府衙的路……
“阿九，你……你说的家乡，什么样子？”阎晟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他能听出她话里的敷衍，陆战……难道当年上官薇另有情郎？上官薇这人眼界很高，心高气傲，她不可能结识一般人，这陆战是何方神圣？
“就是很好的样子……”
卿嫣眸子微眯，想到了长江，想到了游乐场，想到了电影，想到了荀泽带她坐过的旋转木马……那些彩灯绚烂，那些香味迷人，都远远的，不再是她能拥有的生活。
“想什么？”阎晟一指勾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小脸转过来。
卿嫣迎着他黑亮的视线，粲然一笑，“我想晚膳我们去哪里吃，惜夫人做给你，还是飞飞，或者是雪樱做给你。”
“不能是你？”阎晟眼底荡起一抹笑意，低声问她。
“不能，我怀孕了，我得休息。”卿嫣一本正经地摇头。
阎晟二指紧了紧，掐着她的小下巴摇晃，“你呀，惜娟身子不好，你还和她生什么气。她正是不想惹你生气，所以才没让人知会你。她过来，一是为太后的事，二是祭祖，她是这里人，回来看看。”
“我也身子不好。”卿嫣听他喊得亲热，郁闷地打开他的手。是她忘了，他可不止她一个妻子，他的元配叫惜娟！
“嗯……”阎晟眉角轻扬，笑道：“浮灯果真有用，你的牙又开始变尖了。”
“牙尖专咬你，”卿嫣皱起小脸，俯过去往他的脸上咬。
阎晟搂着她的腰，任她的唇齿在脸上咬出湿乎乎的几个牙印。卿嫣自己咬得没趣了，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有气无力地说：“饿了……”
“小蠢货，他要医牛，你就站在那里看他医牛，肚子也不觉得饿了。”阎晟拧眉，小声责备。“很紧张啊，母牛为了小牛，居然知道求浮灯……”
“到底是医牛有趣，还是浮灯有趣？我看你两个眼珠子都粘在浮灯的脸上了，抠都抠不下来。”阎晟想着她目不转睛盯着浮灯看的那一幕，脸都绿了。
卿嫣仰头看他，小手在他的身上脸上摸摸，嗡声嗡气地说：“说实话，浮灯长得真好，身材也好。”
“还有什么好？等他成了死人，就没什么好了。”阎晟捉住她的手指，眼神冰凉。
卿嫣跪坐起来，歪着头看他。他的底限就在这里，你想开开玩笑可以，但是若生起一丝半点的异心，他会亲手把你送上死路。
“好凶。”她嘴角抽抽，识趣地打住话题。
马车缓缓停下，这是南月暂时住的地方，泗水城太守的府第。
卿嫣看看金碧辉煌的大门，小声问：“为何不是你住在这里？”
“因为是他带兵打下金水，泗水和金水河一带几郡，今后都会成为他的封地。”
阎晟下了马车，仰头看着新换上去的牌匾，上面镶金的大字正是阎晟亲笔所题。赏罚分明，才能鼓舞斗志。
“许家人现在怎么样了？”卿嫣小声问他。
“暂时没什么动静，老太爷病倒，太后……未归，许家人没有主心骨，自然不敢作乱。”阎晟喉头沉了沉，唇角扬起淡淡笑意，看向大门处迎来的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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