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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慕书斋 > 大漠红颜策林卿嫣君无殇 > 第67章 你问本王生辰做什么
 
秦兰柳眉紧拧,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几步,手轻捋着一枝花,转过头轻声说:“陛下心思难琢磨,本宫总觉得不对劲,心惊肉跳的,连着数夜都做噩梦了。陛下不喜欢本宫管朝中的事,本宫在真元宫向宸王发难,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责备本宫的。”

“皇后娘娘放宽心,该忘的就要忘,宸王一事,也是宸王自己罪有应得。”权瑛跟过来,声音低柔。

“本宫当时真没想到陛下会是那样的反应,是本宫冲动说错了话,差点招来大祸。但是,陛下用青珂去试探君无殇,到底是什么目的,本宫总也猜不透……连你也看不透,是不是?”秦兰怔怔站了会儿,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你去佩莲那里拿两个香包,放在陛下榻边上,那是安神用的。”

“娘娘对陛下体贴入微,陛下会记得娘娘的好,至于其他的事,娘娘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权瑛行了礼,快步走开。

秦兰看着他走远了,冲着先前那个掀眼皮子看她的小太监勾手指,那小太监立刻快步过来,附到她的面前,听她交待。

“你去告诉侯爷,上官薇改条路走,要安排妥当,在确定之前,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了,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她轻垂眼睫,小声叮嘱。

“是。”小太监领命,快步离开。

秦兰转身,君鸿镇正一脸笑意,大步出来,看得出心情极佳。不消说,一是为了君耀然,二是为了那个小女人,秦兰跟在他身这么久,发现只有这两个人才能让他露出真心开怀的表情。儿子倒好说,他越宠爱,她就越高兴。但林青珂又算什么东西呢?

她强忍着厌恶,柔和地笑笑,接过宫婢手里的披风给他披上,柔声说:“陛下,晚上不歇在这里吗?让臣妾伺候您吧。”

“改日吧,朕还有几个折子没看,皇后早点歇着。”君鸿镇拉了拉她的手,不轻不重,以示恩爱。

“权瑛去给陛下取东西了,臣妾给陛下和宏儿做了几个香袋,放在枕边,能安神的。”秦兰陪他走了几步,给他轻抚披风上的褶子。

“唔,皇后上次做的那种兰花香包很好,朕放在书房里,和墨香混在一起,极好闻。你给宏儿也做一个吧。”君鸿镇上了辇,抬眸看她。他要用的东西,都交由权瑛亲手打理,别人,他一概信不过。

“少不了然儿的,他不喜欢兰花,喜欢月季。”秦兰笑着,向他福身,“陛下慢走。”

“歇着吧。”君鸿镇挥挥手,懒懒地往后靠去,鹰般锐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缓缓合上。

“恭送陛下。”秦兰又福身,深深行礼。

“母后,儿臣也跪安了。”君耀然笑嘻嘻地向她作了个揖,领着自己的奴才们大步离开。

秦兰独立于月色之中,久久未动。

她为后十载,稳坐凤椅,自然有她的本事。她从不让自己的父兄担任实职,封了闲散候爷,每天为君鸿镇收集些稀奇玩艺儿,找到美人,也会第一时间献到他面前。表面上,她从不过问政事,但实际上她早就开始与兄弟们谋划让君耀然继承皇位。

君博奕是君鸿镇与结发妻子所生,之前还有三位公主,都早早嫁了出去。挑的三位驸马都是大儒之家,在民间颇有声望。君博奕母亲更有贤良之名,伴着君鸿镇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君鸿镇从未忘过他的结发,所以君博奕才一路平安无恙,走到今日。

而君无殇那人,她数次接拢,而不得要领,甚至还被君无殇冷嘲热讽过,所以她才心怀愤懑,在真元宫发难。她真的没有想到,君鸿镇居然能容忍君无殇那样的放肆,更把卿嫣那一笑看得轻描淡写,甚至还说有趣……

君鸿镇年纪越大,越加喜怒无常,谁了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他已数次表露出对卿嫣的宠爱之情,这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要让她相信这女子没有野心,不,她不相信!怎会有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要去和小小术师浪迹天涯,受颠簸流离之苦?这无非是想让她放松警惕的把戏罢了。

思莹已向她坦诚,来时路上,青珂就声称要做后宫之主,最尊贵的人。在大元城时,青珂短短两天就让阎晟为她低头。如今,她来天烬不过一月,父子二人都对她倾心不已,这难道还不够说明这女子的勃勃野心吗?

秦兰把掌心的花揉碎,秀眉紧拧,慢步往花园深处走。凉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揪了揪手中锦帕,又抬起右掌,在月下仔细端详,喃喃低语:

“当年相师为我看手相,说我只有十五年的皇后命,难道当年相师预言是真的吗?”

她已经当了十四年皇后了……刺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直往上冲,整个人都冰冰的,僵得难以往前迈动步子。

半晌,她猛地抓紧了手中锦帕,凌厉的目光扫向牡丹园,咬牙切齿地说:“不,绝不能让人夺走本宫拥有的任何东西!本宫不仅要当十五年皇后,还要当二十五年,三十五年,还要成为皇太后!至尊无双。”

几声鸟鸣,从枝头飘响,仰头望月,月色清寒。

一入深宫无归路,她既然没有丈夫的心,就得抓住权位,绝不放手。

……

夜色凉入骨。

瀑布从月色里悬下,像一段泛着莹光的绸缎,在小潭上击打出片片水花。卿嫣把洗好的僧袍晾到栏杆上,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仰头看月亮。

“不管在哪个时空,月亮都是这样亮,这样安静,这样温柔。吴刚和嫦娥,不知道有没有结为夫妻?”她幽幽轻叹。

“谁?”君无殇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跟来干吗呀?卿嫣垂下头,淡淡地说:“我朋友,你不认识。”

“扑通……”一尾鱼从水潭里跳起来,摆动尾巴,快速隐于水波下。

他到了她身边,抬头看着瀑布,一言不发地站着。卿嫣扭着头,瞅着他看了会儿,突然问:“王爷是哪月生的?”

“怎么?”他不动,低声问。

“你说嘛。”卿嫣不耐烦地说。

他拧拧眉,终于低头看向她。

卿嫣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昨儿他那几句话,他给她的腿上药的动作,让她心里荡起了不浅的涟漪。所以今天她一直躲着他,他在东边,她就在南边,他在北边,她就跑去西边,绝不和他呆在同一块地方。都这么晚了,她还不肯进屋子,就是因为她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总想盯着他看。

很多感情都是从好奇探究开始的,这个男人也太吸引人了,好奇害死猫,她怕会一头栽进去,摔得鼻青脸种。

“十一月。”他抿抿唇,瞳中月光微荡。

“哪一天?”卿嫣又追问。

他长眉微挑,慢吞吞说:“二十二。”

果然是天蝎啊!而且十一月二十二日正是小雪,生于这一天的人,为人喜静、高傲,外冷内热,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里。

而她生于三十月二十七日,是白羊座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永远像个孩子一般率真。

一个生于深秋,一个生于春天,天蝎挥着钳子,不咬羊,咬什么?难怪把她克得死死的!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往小楼走。

“你问本王生辰作什么?”君无殇转过身,冲着她的背影问。

“哦,问问,到时候巴结王爷,给王爷送礼。”她有气无力地摆手,命中注定遇上克她的男人,也不知何时能结束这日子。

“呸,迷信!说不定哪天我用羊角把蝎子顶到天边去,顶成一道名菜,羊蝎子汤。”

她啐自己一口,步子加快,一溜烟跑上了楼,把凳子往窗边一靠,躺上去就睡。

君无殇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向山上的真元宫。

佛法大会已经开始了,木鱼和颂经隐隐绰绰,从昨晚子时起就一直未停过,山巅上悬满了佛灯,像缀了满山的星辰一样,璀璨夺目。

为表示佛法护佑众生,所以在佛法大会前三日,会在真元宫宫外的宽坪里搭上高台,允许从各地赶来的善男信女先行听浮灯讲一天佛法,第四日才是皇族和百官前来聆听佛祖真音,一直会持续七日。

君无殇上一回聆听慈悲佛音时,才十五岁,十年过去,心境早就大不一样。

他合潋潋华瞳,慢步走进水潭,冰凉的水浸过他的膝盖,再至他的胸膛,胸口被权瑛刺伤的地方已经结痂。

他替君鸿镇这些年南征北战,逼退桑林国,踏平大南国,横扫曼海,击退金胡,从二十一岁起,每年一战,逢战必胜,其中也受过伤,遇过险,这一刀的伤,简直再小不过了。最重的一次伤在背上,深入骨中,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封锁消息,在帐中指挥,硬是靠着天羽林军的威风,把大南国的雄兵击得一溃千里。

少年时那一夜一夜在宫中巡视的日子,锻造了他极为冷静和刚毅的性格,他在黑夜里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隐秘,也学到了旁边学不到了冷静。他奔跑过的每一晚,都会用今日的胜利来补偿。

他的心很平静,转身往吊脚楼走。几点莹光从他身前的草丛中浮起,他怔了一下,萤火虫!

秋天,怎么会有萤火虫?

“别动。”卿嫣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兴奋地、激动地,带着些许的颤音。

“什么?”他抬眼看。

卿嫣指那些萤火虫,压低声音说:“秋天的萤火虫啊!”

“怎么?”他又拧眉。

“哎呀……”卿嫣皱眉,顾不得穿鞋,光着小脚往下面跑。

三萤火虫在草丛里飞,不时停下来,摆动微弱的亮光。

她跪坐下去,伸出指尖去触摸萤火虫的光,轻轻地说:“你知道吗,萤火虫靠着这光来寻找爱人,若找不到,它就会带着这光撑过夏天,等到秋天……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居然让我们遇上这样的萤火虫,得赶紧许愿,不管什么样的愿望都会实现的。大自然真是奇妙,什么事都会发生。”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贴在额前,在心里郑重地许下一个愿意:回家,带着完整的胳膊和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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