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随着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陆游率先离开了教室，因为身体原因和之前打扫了一个月教室，这个学期他是不用值日了。
出了校门，直接打了个出租车。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年轻人很蛋疼，开口道："年轻人，坐着就好，趴在那干啥？"
"屁股疼，送我去临时人才市场。"
司机一脸无语，怪人见的多了，没见过这么怪的。
到了地方是一处临时搭建的简易棚。虽然是傍晚，但人还不少，看到不少公司牌子立在那，上面写着招收要求。
大部分都是招收普通工人，工资也不高，要求工作时间十二个小时，还不管吃不管住。
陆游专业了一圈，看的出来，现在的工作环境很差，卖苦力一个月六七百，普通的售货员，一个月才两三百。
尤其是社会改革进入深水期。国企大量裁员下岗，国家甚至喊出了砸破铁饭碗的口号，现在已经算是好的，九十年代末才叫萧条。
陆游记得，黄宏拍个小品，大喊着：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很多人当时听到这句话年夜饭都吃不下去了。
相比起十几年后的年轻人，父母这一代人，确实苦啊！
陆游转悠了好几圈，意外发现了一家公司招聘，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牌子上写着山西百汇零售有限公司。
桌子后面坐着几个穿西装的男子，不停的登记着信息，陆游探着头看，引起招聘负责人的注意，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开口喝道；"后面排队去！"
"我又不应聘，排个毛线队啊？"
"不应聘你站在这晃悠啥？"
"我喜欢，咋的啊？这地是你家的啊？"
负责人看了他两眼，不搭理了，闲的没事儿跟人抬杠。
陆游看了看牌子上写着，朝阳街天乐玛超市招聘，理货员，180名，工资两百五一个月，全勤每月20元！
招聘经理一名，工资：800，要求：有相关管理经验，懂得运营整个商城，有三年以上工作经历者优先。
"一个经理，你给人家八百块？"
负责人来火了，这人就是找茬的，看了看陆游，身上穿着校服，背了个书包，呵斥道："小屁孩子滚一边去，一个月八百还嫌少啊？是经理。不是他娘的总理，你懂个锤子。"
"看给你牛气的，八百块钱，要是我，我还不干呢。"陆游站在那喊道："就按照他这个条件啊，经理，一个月我给九百！"
"哈哈哈哈！"
排队的人们笑了起来。
这么小个孩子学什么不好，学抬杠。
一个大叔看样子是干苦力活的，抽着旱烟，吧嗒吧嗒，笑着道："娃儿，我给你当经理咋样？你给我五百就行。"
"不要不要，您长得太帅了，像刘德华，容易出事儿。"
"哈哈哈哈！"
众人笑声更大了，似乎陆游成了众人调侃的对象，闲着没事儿干逗逗孩子，也挺好玩。
负责人脑门满是黑线，这些人登记完就该下班了，陆游在这搅和，估计要晚一个小时，心里已经非常不爽了。
"别笑了，下一个！"招聘人员拍了拍桌子喝道。
下一位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竖着中分头，穿着一身旧西装，看上去颇有气势，跟四周那些干苦力的一看就不是一群人。
为人有些儒雅，像是个知识分子，鬓角有两抹斑白，眼神镇定。往那一站，有领导的风范。
"叫什么名字？"
"唐半杰！"
"应聘什么职位啊？"
"贵公司新开的天乐玛超市总经理。"
招聘着抬起了头，看到眼前人的状态，脸色缓和了很多，露出个微笑来，问道："有工作经验嘛？"
"我是国企的，原神农化肥厂副厂长，在化肥厂工作了十三年！"
这话一出，招聘负责人往前两步，伸出手握了握手，笑着道："唐厂长啊，您好，您好！"
"早就不是什么厂长了，下岗半年多了。"
"管理厂子，和管理大型超市不一样，厂子在于管理和生产，超市主要是运营。"
唐半杰听到这微微一笑，开口道："您可能不了解，神农化肥厂虽然是国企，但是个小厂子，我刚去的时候，年生产量不足十万吨，我是从运营做起来的，硬的产品。高的服务才能做大做强，到我下岗的时候，神农化肥年产量突破九百万吨，全省排名第九。"
负责人连连点头，说道："神农化肥我当然知道，这样吧。您先登记一下，经理这个位置非常适合您，但是今天只是登记，还要回去跟老总报告，我可以确定，经理这个位置，您没问题。"
陆游站在一旁把这些话全听在耳朵里了。
本来他就是想摸摸天汇的底子，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如此牛逼的人才进了天汇怎么能行？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抢人！
"就算是当你们经理又怎么样？一个月才八百块钱，能干啥？"
负责人彻底忍不住了，走过来喝道："谁家的小孩？没人领走。我可拿脚踹了啊？"
"你踹我一下试试？"陆游看向唐半杰道："唐师傅，对吧？你来我这当经理，怎么样？我给你九百。"
唐半杰打量了一眼陆游，虽然身材高大，但是一身校服和书包看的出来，是个学生，开口道："别闹了，快点回家吃饭吧。"
"我没闹，我也是一家大型超市，比他们家的可大不少。"
一百块，现在可能买不少东西，要知道。2001年的猪肉才三块钱一斤，唐半杰有些犹豫了，不知道眼前这孩子说的是真是假的。
负责人刚准备轰人，跑过来一个年轻小伙子道："程总来了，你去接一下吧。"
陆游听到程强来了，急忙道："叔叔，我不是骗子，我的超市就开在他们超市对面，现在正在装修呢，下个月开业，我给你九百，怎么样？"
唐半杰怎么看都觉得那么不真实，不过他也是当过副厂长的人，见过市面。
负责人跑过去把情况简单的跟程强说了一下，一脸委屈道："本来有半个小时就完了，突然跑出来个孩子，死抬杠，我刚准备轰人呢。"
程强听到他说的情况脸色难看起来，沉声道："跑我招聘地方抢人来了，喜欢抬杠，是吧？"
程强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我给一千，比他多一百。"
妈呀！
有人叫出声来。
这不到三分钟就多了两百块钱？
众人嘀嘀咕咕说着，这孩子是不是唐厂长请的托儿啊？
也有人说。这孩子就是唐厂长的儿子，两人在这唱双簧呢。
不愧是当过厂长的人，手段就是多，八百一会儿变一千！
只有唐半杰心里明白，自己没有托儿，眼前的孩子更不可能是自己儿子。那么只剩下一种情况，这个孩子真的是个大老板，真的缺个经理。
"我出一千二！"
"我出一千三！"程强已经走了过来，整理了一下西装，看向陆游阴恻恻道："陆少，在这见面了。你很喜欢抬杠，是吧？"
陆少？
现场很多人都是苦哈哈，之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什么样的人才能叫少爷？
那得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唐半杰心里激动的不行，程总这样的大人物出来证实，可以确定。眼前的少年，真的是个多金少年啊！
"是啊，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本人外号'杠精'。"陆游双手插兜："我出一千四！"
"一千五！"
"一千六！"
"一千七！"
"一千八！"
"一千九！"
陆游喊出了最高价："两千！"
现场足足有百十来号人，可是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没见过有钱人，但是今天开了眼了，什么叫撒钱，什么叫土豪，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
别说这群苦哈哈，就是唐半杰都傻眼了，每加一百，他的心都抽动一下，差点心脏病发作，在这种时候，一个月两千的工资。
抢银行的都哭着要干啊！
程强点着一根烟，他服了！
现在的他很轻松，如此脑残的对手，一点担心都没必要有，为了一口气，就能把运营成本翻好几倍，是个会抬杠的人。
"人归你了。"程强看着他道："我希望你能准时开业，如果开业一个月内不倒闭，算我输。"
"哟呵，你是马桶当饭盆，好大的口气。"陆游的俏皮话让不少人笑出声来："有唐厂长这样的厉害人物，我还怕你啊？"
旁边的负责人悄声道："程总，他好像在骂你，吃屎！"
"用他妈你说？"程强一脸怒气，自己手下都是什么脑残玩意，掉过头走了。
陆游看着唐半杰，心里很痛快，拍了拍他肩膀道："我说话算话，一个月两千，咱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明天就上班。"
唐半杰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待业半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想不出遇见好人，在他眼里，陆游就是好人，一个纯粹的好人，一个不求回报，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人！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共产主义精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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