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隔壁陆向东卧室的电话。
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并不多，而且就算有，也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林浅浅心头一沉，心里不安的预感更是浓烈了。
陆向东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林浅浅没有跟去，她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地站在原地，隐约间，听见陆向东那边传来了模糊的话语，像是方缜的声音，在焦急地说着什么，陆向东过了片刻，才冷冷地道，“我知道了，你马上去公司，我会立刻赶来。”
说完，就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然后是陆向东匆忙从房间走出来的声音。
卧室的门还开着，林浅浅看着陆向东走出来时阴沉到了极点的脸色，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地抽插了无数下一样。她的声音已经变了形，听得快不真切起来，“陆向东……”
陆向东抬头看了她一眼，也许是屋子里的光线格外昏暗的原因，林浅浅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那一刻，陆向东站在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就算是努力踮起了脚尖，也根本没有办法靠近他。
那一刻，林浅浅感到了一种可怕的孤独包围了她。
陆向东只是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就离开了。
林浅浅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好半天，才转过头去，走到窗边，看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消失在了纷乱的大雪中。
她咬紧了下唇，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林浅浅颤抖着手，找到了方缜的电话，拨了下去。过了好久，那边才有人接了起来。方缜的声音没有了以前的闲适，显得焦躁不已，“什么事？”
窗外的风很大，不少雪花都被吹了进来，落在林浅浅的脸上，有些冷。
她抿紧了唇，“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浅浅？”方缜似乎是才听出了她的声音，显然刚才在慌张中，他连来电显示都没有看，就接起了电话。短暂的沉默过后，方缜的声音才疲惫地响起，“公司内部的机密文件泄露，从十几分钟以前开始，公司的股票就一直下跌。”
林浅浅手里的电话，“啪”的一声，砸落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四分五裂。
雪，下得更大了，她抱着自己的膝盖，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去。
陆向东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近一点的时候。办公室的灯亮着，方缜早就等候在了办公室里面。他飞快地走了进去，脱掉了外套，“怎么样了？”
方缜一抬头看见了他，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脸色也依然十分凝重，他摇了摇头，将电脑屏幕转到了陆向东的方向，“不太好，泄露的文件里面，有我们最大的几支股票控制方向，有人趁着这个空当，正不断地攻击我们的资金链，现在股票还在呈下滑趋势。”
陆向东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几支自己最为熟悉不过的股票，眼里闪过了一抹冷漠的神色。
“查出是谁在抛售股票了吗？”这么急剧的下降趋势，背后必定是有人在全力抛出股票。
方缜点点头，“是这几天才刚注册的小公司，想必他们是专门为这一天而准备的。如果只是这几家小公司还好，但是能得到我们公司的文件，他们背后肯定有大公司撑腰，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人在背后操控。”
陆向东脸色沉了下来，“公司的董事呢？”
“已经在会议室等你了。”方缜和陆向东相处多年，处理事情上自然也比其他人冷静许多。
陆向东重新穿好了外套，朝着办公室走去，“你现在先让公司的操盘手，立刻放下其他所有事情，不惜以一切代价控制住这几支股票下降的趋势。否则一旦引起了监管机构的注意，后果就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了。”
“我知道了。”方缜连忙点头，并开始打电话联系人员。
他是在陆向东接手公司开始，就跟在他身边，自然是知道这几支股票其实一直都是陆氏集团的污点。
在陆氏集团创立之初，是靠着不少违法行为爆发的，之后由黑转白，公司却有几个人不肯放弃一些危险的东西，坚持留下了这几支股票。
在陆向东的操纵下，这几支股票一直都隐藏得很好，但这样突然大幅度的下跌，定然会引起政府机构的注意，甚至会派人前来调查，到时候，万一牵扯出了以前的事，那就麻烦了。
严重的话，很有可能会摧毁陆氏集团这么多年来的积累。
方缜看着陆向东匆匆朝着会议室走去的背影，心中一动，忽然叫住了他，神色里有些奇怪的严肃，“陆少爷，你说，这次公司资料的泄露，会是谁做的？”
陆向东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望着方缜，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寒冰一样，他的声音还是格外的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我自然会调查。”
静静地看了看他，方缜欲言又止的脸色看起来古怪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自己到了嘴边的那三个字又重新吞了回去，只是看着陆向东头也不回地走到了走廊尽头。黑暗，在他的身后慢慢聚拢，遮盖了他的身影。再也没有人看见，他义无反顾是奔向了什么地方。
林浅浅在给方缜打过电话之后，就一直坐在家里的地板上。
满脑袋里都是方缜说的那句，公司的资料泄露了。
她想起了自己空荡荡的抽屉，想起了自己不翼而飞的U盘，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也不知道坐了到底有多久，林浅浅才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换好衣服，冲到了楼下。
坐得太久的缘故，她的身子都显得格外僵硬起来。
凌晨两三点，又下了这么大的雪，街上的出租车都没有了踪影，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高大的楼房，枯萎的大树，还有不断落下的雪花。林浅浅一个人的身影显得孤零零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一辆车从自己面前走过之后，终于是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冲进了大雪中，朝着陆向东的公司走去。
雪下得很大。
林浅浅从来没有觉得，下雪的时候，会有这么冷过。
她身体里面的血液都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就连心跳，也消失在了空旷的雪夜里。只有人走到雪花上面，将雪花踩成无数个碎片的声音。脚上，腿上很快就湿了起来。肩头落满了雪花，有些重，以至于林浅浅走路的速度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她的手揣在兜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有不少坠落的雪花，径直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面，然后融化成水，沿着她的背脊，一路流了下去。林浅浅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有多久，只是机械地朝着陆向东的公司走去。
包里的电话一直在响着，林浅浅想去看，可手已经冻僵了，根本动不了，她只好任由电话在自己包里面尖锐地响着。
夜色越来越深。
雪几乎要盖过了小腿。
地面厚厚的一层。林浅浅实在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城市的雪，一下，就会没有尽头，像是要将这二十多年来没有下过的雪，通通扔在这个快要过去的冬天里面。树枝被压弯了腰，林浅浅不断地重复着张腿，向前，张腿，向前的动作。
林浅浅走到陆向东公司的时候，雪依然没有停下。
陆向东的办公室依然是没有暖气。她在里面站了超过半刻钟，方缜才从惊讶的神情中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林浅浅，是你？”
林浅浅想点点头，也想应一声，更想问问方缜，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可是，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似乎整个灵魂都已经出窍了一般，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控制它，却无能为力。
方缜神色古怪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浅浅。
她的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湿了，那是在雪地里长久跋涉的后果。头上的雪压得厚厚的，几乎都快要看不见她头发原本的颜色了。肩上也是厚厚的雪，积压在一起。整个人完全看不出原样，倒像是一个在雪夜里矗立许久的雪人一样，要是再在她的手塞一根扫帚的话，应该会更像。
方缜微怔过后，起身将林浅浅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了暖气。
身上的雪，渐渐融化开来。
林浅浅缓缓找回了知觉，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看着方缜，嘴唇完全是一片青紫色，说话的声音都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他……他还好吗？”
方缜知道林浅浅口中的他是谁，他看向林浅浅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陆少爷正在办公室里开会。”
林浅浅咬紧了下唇，她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脚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能是沉默，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全都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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