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人在，你们也没闹别扭，”何真挑了挑眉，跟上径自往前走的男人，“但听你这语气，不像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明晔的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了一条微信信息，明晔点开来看，是祝今朝发来的。
祝今朝：明晔，我今天就要去出差了，大概要去一段日子。
看完这句话，明晔心下先是一喜，紧接着愁苦满面的。
明晔：你不是刚开完会回来吗，怎么现在又要去出差了？你们做文物修复的怎么会有那么多事？
祝今朝：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矿物颜料的问题，我就想着趁这两天天放晴了，再去西南老林子里看看，早去早回嘛，我现在已经上车了。
她说的上车是高铁。
西南的那片老林比较偏远，从S市过去得先坐动车高铁或者飞机到Y市，然后还要再坐几个小时的大巴，若是再深入一些，那就得坐当地人开的摩托或者骑马进山。坐高铁过去还算比较舒适的了，但之后的几小时大巴却让人很受罪。Y市靠近森林山沟的那片区域本身就相对外界比较落后，道路没有完全修整好，都是一片土路。前段日子祝今朝去的时候不幸碰到了阴雨天，整条土路都泥泞异常，还有大块的石头突起，车辆颠簸得快要让祝今朝这个从不会晕车晕机的人直犯恶心。
明晔：好吧好吧，工作要紧。但我还想再问一下，你这次去要多久啊？许一明和不和你一起去？
如果许一明这小混蛋也一起跟去的话，除了可以帮衬着点，说不定还能时不时地帮忙拍些祝今朝在野外工作的照片过来。
但祝今朝却无情地打破了他小小的脆弱的幻想......
祝今朝：一明不去，就我一个人，等到了那边，我朋友谢之灵会帮我。这次过去的话，少则一星期，多的话二十天吧。
二十天......说实话，明晔连一个星期都不能忍，但他只能微笑着送上祝福。
明晔：祝今朝你早点回来，去了那边不要受伤了，山林里猛兽啊昆虫蛇类最多了，你别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叮咬了。对了，千万别和山里汉子搭话，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拐的，特别是像你这样的看上去还未成年的小姑娘，感觉特别容易上当受骗。宁可你去帮别人的忙，也少接受别人的帮忙，我和你说啊，一旦接受了别人的帮助，要还的人情可就多了，一个不小心以身相许那就麻烦了......
......
祝今朝盯着明晔发来的那个“以身相许”很久，慢慢地，嘴角越扬越高，就像要在脸上开出一朵花来。
窗外，树木和建筑群体极速倒退，她已坐上了开往Y市的高铁。
这是她第四次去那片西南老林，第一次是在一个秋日，天气舒爽干燥，行程比较顺利；后来的第二次，她再次去那片林子，却不慎扭伤了脚，还被无毒的蛇咬了一口，恰巧被刚来那里的护林员谢之灵所救，于是两人便相熟了；而第三次，就是在前些日子，她去山里寻求制作矿物颜料的矿石，便是与谢之灵搭伴同行的。
在恍恍不知时间飘逝之下，祝今朝抵达了目的地。
去Y市的高铁大约是坐了五个半小时，即使座椅是软乎乎的，祝今朝也觉得这一趟下来，她腰酸腿疼得厉害。下了高铁之后就可以直上去往老林周边市区的大巴，但要去到谢之灵所在的那个寨子，就得坐摩托过去了。
等到了那边，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谢之灵拿着手电筒站在寨子口等人，老远就看到路的那头摇摇晃晃出现两个光点。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四周尚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那头骑马过来的声音。
祝今朝原本是想要找当地的摩的师傅帮忙把她带进来，但可能来的时间不大巧，找了许久也没看到一辆摩的。于是在下午四五点之时，祝今朝转而去租了马，骑进这山沟沟里来。
说起骑马，祝今朝还真试过，不过她只有在空闲的周末会去S市的马场骑上转两圈。但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骑着那种训练有素的温顺的马匹登山路，这一走，就是三个小时。短时间地骑马算是一种比较好的享受，可时间一久，这就成了一件受罪的事。
当人被扶着下马匹......
她的腰臀处......以及大腿内侧......都有一种难言的痛。
即使晚上敷了一点擦伤扭伤的膏药躺在谢之灵住处的床上，那种被蚂蚁啃噬的火辣辣的疼仍是要钻入骨髓般，让人一晚上也没睡好。
翌日一大早，谢之灵在自家小院子里喂鸡时，就见着祝今朝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走出房来。
“你说你一个大城市里做着好工作的人，怎么就喜欢往山里跑呢，”谢之灵把饲料桶给放下，去往一边的小渠里洗了手后再鞠了水拍在脸上，“大概是闲得慌。”
这不可就是闲得慌吗？
前些日子刚来过，来来回回十几个小时的奔波，任谁都会累的。还没停歇几天，这人又来了，还吃她家用她家的，要不是她们年纪相仿，又都是女人，祝今朝这小姑娘来这深山老林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她的年纪要比祝今朝大几岁，不过作为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女护林员，这样的年纪还算太小。
“你不也是京都跑来的吗，据说家里还是军队里的。”祝今朝斜睨她一眼，笑了。
谢之灵也不知为何年纪轻轻，跑来西南老林里做守林员。
“得了吧，什么归什么啊，这是两码事儿。”谢之灵把一双湿哒哒的手往祝今朝身上蹭了又蹭，“你就说吧，你这次又来干啥，要待几天？我可先说明一下，我屋子里头剩下的米只够我一个人吃一星期的了，如果你要多住几天，过两天我们还要一起去外头买点东西回来。”
其实他们这里有一个安省西南岭口护林防护检查哨所，就在离这的不远处，哨所里安放了一些护林员的日常物资，谢之灵原本是有资格去领用的，但她不太想用这些东西，更希望把它们留给她的其余两个同事，她便每个月都会自己进城采购日常用品和事物。
恰巧祝今朝来了，可以帮同她一起扛东西......
祝今朝也是了解谢之灵的日常生活的，没有推卸，淡定地点点头，就在院里找了一处凳子坐下来。
这处寨子位处深山，海拔两千多米，温度相较S市要低一些，但周遭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独有的草腥味，吸入体内后再徐徐吐出浊气，便会觉得通体畅快惬意起来。
至少让祝今朝一晚没睡的疲惫削减了几分。
眺望着远方山巅的悠悠云雾，祝今朝老神在在：“这回来和上次一样，就是找石头。你应该没事做吧，我记得上次来，你说你这个月开始可以轮休一个月。”估计是把年假什么的都放一起了。
“你......”谢之灵的假期确实还有好些日子......但她不是为了被祝今朝压榨而申请的啊，“行吧行吧，但过几天进城买东西，你出钱。”
“这个自然，没问题。”
谢之灵：“......”她好像还是亏了怎么办。
......
到了中午时分，太阳露面了，山中的温度高了起来，云雾水汽也纷纷蒸发，让远方的景色也一目了然。
祝今朝和谢之灵收拾好进山的工具，然后便从院后门的小路往山里而去。
这条路，谢之灵已经走了无数次了，哪些路能走哪些路不能走，她门儿清。
她带着祝今朝走向一片安全的区域。
西南老林已经靠近边陲，与邻国相接，早年这里打仗的时候还留下不少的地雷，这几年有一支军队定时会过来排雷，排完了一块区域便会和他们当地的人说清楚，谢之灵作为当地的护林员，便是对这里很熟悉。
山林里雨水充足，潮湿的环境容易滋生杂草和矮小的树丛，谢之灵此行早有准备，走在前面用镰刀开路，一行倒也顺畅。
“对了，这次你又是要什么颜色。”谢之灵这几年托了祝今朝的福，对于文物修复这个行业也有了或多或少的认识，知道做他们这行的所需矿石里能够提取出不同的颜色，而不同颜色的矿石，在不同的山上分布也是不同的。
“头青至三青，头绿至三绿，朱砂石黄......”祝今朝掰着手指数了起来。不过这么一说起来她想要的颜色有很多啊，工作室里头的赭石也快没有了......
“你给我停，你这是想把整座山搬空是吗，”谢之灵及时地打断想继续说下去的祝今朝，她听不太懂什么头青三青头绿三绿的，只知道那几个颜色的字她倒还认得，“青和绿，还有朱砂是吧，多了没有，一座山上的石头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各式各样的颜色。”
祝今朝听她这般说，方讪讪地嗯了一声，紧紧地跟了上去。
“那你和我说说，青色，在什么矿石里提取得比较多？”谢之灵对这一类的知识一窍不通，指望着祝今朝给她答疑解惑。
“石青，我们一般能够从蓝铜矿石里提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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