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高的地方。
苏源说到这句话时, 连钰刚好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截图。他将两边的信息核对，悬起的心总算落下。
他长出一口气，急忙地跟苏源道了声谢, 甚至连跟周清舒告辞的时间都没有，便迈开腿往新城高中赶。
他终于能够确定，在9月13日晚上，王珊珊跟刘小琴在看什么了。
其实从一开始，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已经被放到了他们面前。
早晨的车祸、只截取了一部分的论坛、教学楼的不要抬头、还有……星愿区第一高楼。
那个在9月13日之后就没有再在首页出现过的帖子, 以一种隐晦的方式把“她”的身份和最初的来意呈现到他们面前。
【树洞】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发帖人：日日月月
我……
1l：想……
4l：要……
8l：带……
23l：走……
29l：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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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现在都还不舍得带走徐立轩, 是因为你还在喜欢他吗？”
一楼饭堂，与杨大厨相对而坐的向清清摆弄着被系统贴上“无信号”马赛克的手机, 悠闲地与杨大厨聊天。
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的左莺莺险些被她突如其来的大胆发问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在桌子底下拽着她的衣服，压低声音提醒道：“向姐, 你不要乱说话啦！”
向清清没理会她，依旧我行我素：“事情会闹成这样, 也有他的一份力。就算清楚这一点，你也还是忍不住喜欢他吗？可是, 他会接受现在的你吗？”
她挑起眉头, 神情中带了些嘲弄。
杨大厨伸直了脖子，皱巴巴的皮肤倏地被拉平，勒出骨肉的形状。他用力地喘息着, 胸膛不断起伏，嘴里吐出难闻的恶臭：“你闭嘴——”
“怎么，听不得实话？”向清清慢条斯理地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下，用特殊指令唤醒手机相机, 把屏幕转向杨大厨，“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徐立轩会跟你走吗？”
前置摄像头诚实地照出杨大厨此时的模样，他惨叫一声，举起剔骨刀重重地往手机屏幕砍去。
被砍坏的手机迅速黑屏，但破碎的屏幕仍在尽职地映着他扭曲又狰狞的脸。
他目眦欲裂，像愤怒又无处发泄的小孩子，不断用剔骨刀刺花手机屏幕，却每回都能在碎片里看到无数个丑陋的自己，喉咙里发出暴怒的悲鸣。
“真难看。”向清清怜悯地看着他。
与丑陋的他相反，她身穿蓝白校服，虽是素面朝天，但五官温婉秀丽，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她抬起下巴，语气轻柔却字字诛心：“你丑得让我觉得可怜，怪不得大家都讨厌你。”
“啊——！”
一道白影猛地腾空而起。
左莺莺惊叫着连滚带爬逃开，整个人贴在柱子上瑟瑟发抖。
盛怒的杨大厨飞扑到桌上，散发着腐臭的脑袋贴近向清清白皙漂亮的脸，细缝里的黑眼珠带着暴风骤雨般的疯狂。
“你闭嘴！闭嘴！给我闭嘴！”
他胡乱挥舞着剔骨刀，用厚重的声音歇斯底里地怒吼。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信任你崇拜你，但是讨厌我怀疑我蔑视我。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也想要有人肯听我解释，我也想要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
“为什么好事全都在你身上，轮到我时就什么都不剩？这到底是为什么——？”
向清清仍端坐在原处，连分毫的躲闪都没有，平静地直视对方丑陋的脸：“没有为什么，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
“没有为什么？”杨大厨重复着她的话，蓦地扯开嘴角笑了，“不，向清清，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痛苦了。”
冰冷的刀刃贴上她的脸，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杨大厨模仿着向清清说话的语气，把嗓音捏得又轻又细。
他用刀尖描摹着她秀美的五官，贪婪地对她说：“很快，你的脸就是我的了。我会变得和你一样，成为人群的焦点。他们会听我说话，无条件相信我，我爱的人也会爱我，再也不会有人咒骂我！”
他的眼里闪烁着由衷的喜悦，似乎对这样的未来很是憧憬。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向清清抬手握住即将割开她脸皮的刀刃，葱白的手指扎入刀中，流出殷红的鲜血。
她绷紧肌肉，手臂不断颤动，明明已经是一副无力支撑的模样，却还能坚持着不让剔骨刀前进。
她咬着牙道：“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让你的愿望实现。”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加大力度，把刀刃用力往前推。与此同时，饭堂门口的卷帘门突然“哐哐”地抖动起来，一丝亮光从底下透出。
左莺莺看到那抹光，大脑空白了一瞬后，很快就意识到那代表什么。她激动得热泪盈眶，放声大喊：“救命！救命！快来人救救我们！”
杨大厨心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不再挑剔皮囊的精细程度，握着刀奋力朝向清清刺去。
向清清不得已，只能把稳住身体的另一只手也覆上了刀刃，忍着入骨的痛意阻止杨大厨的动作。
她的呼吸声渐重，一双柳叶眉拧作一团，白皙的脸被憋得浮上两团红晕，浑身都在颤动着。
有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透过缝隙处钻进来。
“三、二、一！”
“三、二、一……！”
在宿管阿姨的号召下，附近年轻力壮的男性都被叫来拯救被困在一楼饭堂里的学生。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他们终于成功撬开饭堂坏掉的卷帘门。
白茫茫的光陡然冲入饭堂，刺得向清清闭上了眼。她手里捏着的剔骨刀在卷帘门完全撬开的那一刻便消失了，她放下失去知觉的手，等待伤口恢复。
热心的宿管阿姨看到她俩都安然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同学，你们没有事吧？怎么就被困在饭堂里了？”
向清清还在平复呼吸，这个问题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的左莺莺回答的：“我、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两个在饭堂角落里互相抽背课文，一回神时就听到唰唰两声，卷帘门落下了。”
宿管阿姨见她俩都挺狼狈的，掏出纸巾让她们擦擦冷汗。待估摸着两个女学生的神缓得差不多后，她又厉色道：“虽然今天这事很惊险，但是手机还是得没收啊。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能总想着玩。”
左莺莺没想到宿管阿姨还会揪住这茬不放，突然哑语。
手伤愈合的向清清把掉在地上的手机拾起来递给宿管阿姨：“刚刚太害怕，手机摔坏了，大概也没法开机了。”
宿管阿姨接过手机看了看，发现还真是这样，便随口教育了她们几句便把报废的手机还了给她。
王冲示意其他人去盯着左莺莺，自己则趁机蹭到向清清身边，和她一起出去：“向老大，你怎么样了，事情还顺利吧？”
向清清应了一声，抬头看着阴沉下来的天，轻声道：“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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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
回到教职工宿舍的曲星洲随手把三个发黑的硬币丢到桌上，拉开椅子坐下。
他的室友见他又开始扒拉起那本已经被他翻过数遍的《复活》，忍不住问他：“郝帅哥，你怎么还在看《复活》，这都第几次了？”
曲星洲从文件架里取出一本软皮抄，边看边在上面做笔记：“古人云，‘温故而知新’，我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他室友兼同事凑上去，见他在软皮抄上一笔一划地写道——
「人一半是野兽，一半是天使。」（注1）
他自己也有相当的文学素养，很快便联想到《复活》中与之相关的名句，警惕地后退几步：“你在暗示什么？你的兽性是袒露出来了还是隐藏在诗意外表之下？”
糙汉子故作娇羞的画面实在是太过伤眼，曲星洲面无表情地撇过头去：“啊，你想太多了，就你这样的，野兽都会被一瞬间吓成天使。”
室友：“……你这是什么话！名句不是这样用的！”
门外适时传来好几声闷雷，天色又暗了好几分。
“卧槽，怎么回事？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没有雨的啊。”
室友顿时抛下他，跑去收衣服。
曲星洲探出头去，盯着眨眼间就被乌云盖得严严实实的天空看了一会儿，放下笔，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你好，是张老师吗？”
“嗯，对，我是小郝。”
“是有点事想问你。你上次跟我谈起的那个学生，能再跟我多聊几句吗？”
“你记不清是哪个学生了？”曲星洲盖上软皮抄，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就是那个……陶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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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萌，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高三教学楼天台，靳言迎着风与站在天台边上的女人对峙。
被点出身份，陶萌并不惊讶，反倒露出了纯然的喜悦。
“只得到了一点。”她嘴角的笑意腼腆又纯粹，漆黑的眼眸却闪着瘆人的寒芒。她的声线明明更偏低沉，但她说话时偏要执着地把声音抬高放轻，“但很快，我就可以把它们全部都弄到手了。”
靳言把手插进口袋里，摩挲着从于桐处抢来的腕表，问她：“这样真的好吗？你最初的目的只是带他走吧？”
陶萌不解地说：“有什么不好呢？我回来那晚忍不住好好重温了你们对我做过的事，觉得只是带走他的话，实在不够呢。我那么痛苦，你们却把我忘了，当做无事发生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梅主任，你不觉得这样太不公平了吗？”
靳言问：“所以，为了让我们也体验到你的痛苦，你重新回到这里成为了一名音乐老师？”
她开心地拍了拍手：“是啊，没想到只是换了一个身份，他们就变得不讨厌我了呢。我给他们弹钢琴，带他们玩丢手绢，他们很快就决定要跟我走了，还把他们的皮交给我。”
她看起来非常高兴，靳言却皱起眉头。他认真地对她说：“陶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讨厌你，也有人在真心地喜欢你。”
“哦，是吗？”她迅速收起笑意，冷下脸回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是要把你们都带走，让你们永远陪着我。”
她的眼中是深沉的执念。
靳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平静地问她：“哪怕这只是你的一场梦？”
起初，他跟其他人一样都认为系统商城里那几样与睡眠有关的道具系统是在提醒他们晚上很危险，如果睡过去的话或许能避开险境。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只要触发了对应条件，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都会遇上危险。
真正想要睡着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这个关卡的主人。
那些道具的作用也不是在暗示他们要好好睡觉，而是在告诉他们——这个关卡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只是一场如角色扮演游戏一般的虚假梦境。
“不，只要我想，这就是真实。”
陶萌的脸上并没有被戳破真相的窘迫。她张开双臂，踮起脚尖迎着风跳上了围墙。
她的背后是滚滚乌云，一片灰暗里，她黑裙上的红花像终于吸饱了养分，大朵大朵地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她勾着唇瓣，平凡的脸上绽开一个妖异的笑容：“梅主任，你以为你真的找到我了吗？”
靳言看着她在围墙上蹦跳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竟生出了些不妙。
她得意地说：“你那天被我骗过去了，今天也一样，你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呢。”
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她身披雨幕，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纵身一跳，从六楼的天台翩然落下，惊起一片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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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雨丝打在亮着光的手机屏幕上，透明的水珠顺势流下，模糊了画面。
连钰攥着手机跳入学校大门，落脚点没挑好，鞋子踩进水坑溅起一大朵水花，沾得裤腿湿透。
坐在保安亭里看雨听收音机的保安看到他动作匆忙，乐呵地跟他打招呼：“校医，这么赶啊。”
连钰没时间跟他寒暄，只是抓起手机冲对方招了招手，又迅速往前赶。
雨点打湿了他的眼睫，他随意抹了把脸，毫不犹豫地大步跑上艺术行政楼的楼梯。
他要去寻找某个女孩留下的秘密。
【树洞】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发帖人：日日月月
56l（日日月月）：我喜欢站到高的地方，譬如教学楼的天台。那里离天空很近，天气晴朗时还能看到像羽毛一样的卷云。不过二楼的刺猬头校霸有时候会带着他的朋友上来开小会，每次都会闹出很大动静。我今天差点跟他们碰上，幸亏运气好躲过去了，不过以后还是不过去了。
57l：刺猬头校霸？解码了
58l：解码+1，中午去六楼拿资料的时候看到那伙人又在欺负人，惊动老师了才没事。还好楼主躲过去了，要小心啊
59l（日日月月）：昨天才抱怨过天台的事，今天我就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虽然不能像天台一样一仰头就看到天空，但是这里很安静。我决定把我的秘密藏在这里，谁也不告诉。就算是他问起来，我也是不会说的。
60l：什么秘密，楼主悄悄告诉我们啊？
61l：我猜一定是很可爱的小秘密
62l：是什么呀？
63l（日日月月）回复62l：不告诉你们
78l（日日月月）：吓死我了，今天去秘密基地时跟黑面神碰上了，他居然问了我一句“上哪儿去”，我的心脏快吓得跳出来了。不过还好，我骗他说我要去找z老师之后，他就没再追问了。
79l（日日月月）：晚上的培训结束后，我故意放慢了动作，果然又碰上了落单的他。我跟他说了白天的小插曲，差点把秘密基地的事说漏嘴。还好还好，我可不想让他发现的我秘密。
她喜欢去高处。
但因为被刺猬头校霸恐吓过，所以慢慢地不敢再去天台。
她重新找了一个秘密基地，不过去那儿时有机会碰上好骗的“黑面神”。
她在那里藏了一个秘密。
一个连喜欢的人，都不会告诉的秘密。
连钰撞开八楼最边上那间美术教室的门，环顾一周后走向铺满灰尘的讲台，拆开松垮的挡板，打开讲台底下的储物柜。
里面堆着数条电线、几盒粉笔、两个黑板擦还有……一本粉色的笔记本。
他直接取出笔记本。
【系统】拾取到特殊道具[她的日记本]
【道具介绍】
少女的笔记本，是谁都不能告诉的秘密呀。
在打开它之前，你可要好好考虑。
它是女孩的秘密，也可能是复仇者的邀请函哦。
【系统】恭喜你触发对抗型支线任务[复仇者的邀请]，打开特殊道具[她的日记本]视为接取任务，并与其他人为敌。
【系统】是否打开特殊道具[她的日记本]，了解过去的真相？是/否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英国哲学家霍布斯
下面室友回复的那段出自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原句为“人性中可怕的存在着兽性，如果这种兽性没有袒露出来，而是深藏在所谓的诗意外表之下时，则更加可怕。”
日日月月的记录帖出自第65章，和王册册的帖子一样是藏头的
陶萌这个名字出自第85章，《复活》的借书名单
感谢在2020-09-11 23:51:08~2020-09-13 23:3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勿惊鸿潞 10瓶；行与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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