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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慕书斋 > 祝从之池穗 > 84
 
祝从之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在众人的印象里,

军师是个挂名

, 虽然平日里与将军议事从不缺席,可军师最常做的事情是笑眯眯地看着将军。

不爱插嘴, 没什么架子, 这是所有人对祝从之的看法。当然,大家心里还觉得, 脾气是和本事成正比的, 军师没有什么本事,自然也没有脾气。

可今日,军师手里握着薄薄两页纸,沉默地坐在营帐正中, 众人倏而觉得, 他和以往在众人心中的印象, 不尽相同。

此刻的祝从之阴沉而孤寂,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他那双眼睛深邃而看不到边。

“张案呢?他人呢?”张案是池穗身边的参将,在军中职位不低, 算得上是池穗的左膀右臂了。

祝从之冷淡地问,众人皆被他冷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其中一人嗫嚅道,“张大人还在前线,他递了战表, 申请再往前线增兵。”

“增兵?”祝从之略一挑眉,“他们率领的是定北军的精锐, 全部都是虎狼之师,甚至有很多人都是池将军亲自带出去的。如今我们这里的一万多人,哪里比得上他们精兵强将,他是如何开的了这个口?”

帐前,几个在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汇聚一堂,其中不乏有人和张案交好之人,有人不甘心地嗫嚅道:“张参领身经百战,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他自然要更懂些。”

这话看似没什么问题,却一下子把祝从之放到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好像在指责祝从之什么都不懂,反倒偏喜欢指手画脚一般。

祝从之抬起眼,静静地看了回去,那人没料到祝从之竟然也会有如此锐利凛然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发愣,有些心虚似的把目光错开,不敢与他对视。

“是,我承认,论作战经验,我比不得你们当中的很多人。”祝从之语气不疾不徐,可却是绵里藏针,“如今池将军身陷囹圄难以自保,张案他脑子里装的竟然还是功名利禄,这样的参将与畜生何异?他辜负了将军的栽培和信任,”祝从之抬起笔,刷刷几笔,在面前的白宣纸上写了几行字:“擢升副参将付荣,与张案共同主事。”

祝从之笔墨不停:“令付荣带人与匈奴交涉,定北军向北迫近十里,呈包抄之势。”祝从之边说边写,思绪如飞。

整个匈奴草原的地形图都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灼墨江已经冻实,全军即刻从灼墨江通过,”他听了听,继续吩咐,“派人给兖州送信,他们的大军到的比我们更早。如果他们肯出手相帮,我们受到的阻力会更小。”

成壁站在他身边,用很微小的声音忧心忡忡地说:“大人此举只怕不妥。”

祝从之侧过身,略一挑眉地看向他。成壁其实在祝从之身边一直人微言轻,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力,今日在祝从之身边说出这番话也算是鼓足了勇气。

“大人……与宋将军。”他说出了前半句,后半句却再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可祝从之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是,我确实和宋将军有人个人恩怨。”祝从之把手中的素白宣纸,一张一张分门别类地放好,目光沉静,平淡得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是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池将军本也没什么干系。”

每次想到宋济征,祝从之心里也难免有复杂情绪。只因有宋济征的存在,让他们全家蒙受不白之冤,更甚至连祝大人,都在狱中度过了很多艰难困苦的日子。

他心中确实有说不出的怨怼,一直以来,他都尽可能避免和他接触,两军之间互通有无,他也能避就避。

他向来是打算安心做个甩手掌柜的,反正有池穗在,他乐得清闲自在。可如今,池穗不在,他只觉得自己肩上依旧挂着担子,个人恩怨也只得放一放。

祝从之就在这几个瞬息间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这是众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该说得说了个七七八八,众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帐内,逐层把命令下达回去,原本热闹的营帐又变得冷寂下来。

祝从之一直低着头,很久都没有抬起来。

这个营帐原本是池穗和他一起议事办公的地方,彼时他们二人各忙各的,根本没有什么交流,军情紧张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对话,二人没有再多的交流。

只是偶尔目光交汇,二人的目光就撞到了一起。池穗会对他淡淡一笑,一个没有太多含义的笑容看上去简单而宁静,可在此时此刻,祝从之却真真切切地怀念那段平淡的岁月。

未来蓄尽闲言语,及至相逢半句无。

祝从之握着毛笔的手缓缓收紧,心中某处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抓紧了,一颗心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空荡荡的无处安放,没有着落。

祝从之没有办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惧和窒息把他包裹在其中。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脸色白得像纸,成壁给他倒了杯茶,看见他这样难看的脸色,犹豫着说:“公子可是在担心池将军?匈奴那边一直没有放出风声,想来将军应当是暂且无虞的。”

祝从之没有抬头,已经盯着自己面前的宣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开口:“我从没有这么后悔过。”

他开始后悔自己放任池穗带兵前往尹提草原,后悔自己没有亲自跟随。更甚至,他有些后悔自己和池穗结为夫妻,不然她只怕也会平平淡淡地过好自己的这一生。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当爷祝从之带了三五百精锐,一路快马加鞭向草原深处行去。

祝从之不善于骑射,可今日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拦住他,他谁的劝阻都没有放在心上。

兖州军已经和匈奴军叫了几次手,祝从之赶到的时候,再一次亲眼看见了宋济征,他端坐在马背上,看上去像个铁塔。

这里离匈奴的主帐已经很近了,恍惚着,祝从之觉得自己能听见战马的嘶鸣声,尖锐而刺耳,让他几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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