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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慕书斋 > 风起江南 > 第七十章 菊园
 
浓郁的青色光华渐渐变得淡薄,被乳白的色调所取代,随后白色光华也变得极淡,让周围模糊的风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开阔的原野之上,几棵枫树的深红叶子随风摇摆,打着旋飘落而下,落在堆积着一层落叶的绿草上。

而在不远处,一大片原野上,金黄色的秋菊开得灿烂。

一名头束发髻,身穿金鳞汉服的青年正站在山坡之上,背对着三人,望着前方,用毛笔在画框的白纸上缓缓涂画着些什么。

鹤抱着温曼珠走向前几步,只见那漫山的菊花前方,有一个木制的门楼牌匾,一对古篆楹联竖挂左右。

右边书:凌霜飘逸,色艳群英风华。

左边书:特立独行,芳熏百草秋夏。

横上匾额写的是:菊园。

鹤抱着温曼珠缓步走上山坡,站在那青年身后,望向他的画板,只见画板上的景色与前方景色完全一致。

而随着他手中毛笔随手勾画,几只蝴蝶跃然纸上,而在前方的几株秋菊上竟也凭然现出几只一模一样的蝴蝶,迎着风渐渐向远方飞舞而去。

“这景还要加些什么才好呢?”那汉服青年并未回头,只是目视前方,抬头微笑地自言自语。

虽然这青年没有回头,但鹤知道他问的正是自己。

“加只企鹅吧。”鹤随口应了一声。

“哦?企鹅?此为何物?”汉服青年神色意外,颇为好奇地转身问道。

鹤棕褐色眼眸微转,而后缓声回答:“昴主曾言,北方有鸟,其名企鹅。”

“此物虽为鸟,却如同人般直立行走;衣着寸缕,却傲然挺立于霜雪之间;虽不能飞,却能潜入冰河千米之下,如此傲骨铮铮,特立独行,岂不是与这秋菊风骨如出一辙,相得益彰?”

“妙,果然绝妙。”

汉服青年问得此言,眼眸一亮,激动得频频点头,大赞一声,随后在画框之上笔走龙蛇。

顷刻之间,一只尖嘴肥胖的巨型企鹅,便出现在这片清新淡雅的菊园之上。

与一般企鹅不同的是,这只企鹅的手脚略长,而且足足有三十余米高,几乎像是一直怪兽了。

“唰!”这只企鹅一出现,便双眸血红地盯着鹤,抬起尖锐的长嘴,向鹤猛然戳去。

“轰隆隆!”地面被戳出一个深坑,数十株菊花化为残骸,几片菊花残花瓣四散飞舞。

鹤抱着温曼珠一个灵巧后跃,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企鹅的攻击。

“何意?”鹤目光微凝,抬头盯着那汉服青年问道。

“呵,这便是小生这最后一关的题目了。”

“这画板我已施加了幻物生灵咒,能将心中想象的生物具象出来,时效为半个时辰。你我各画三次,幻画出的生灵会以死相搏,三局两胜,尊客若胜了,便可进入龙啸居,若是败了,小生自会将尊客送至门外。”

汉服青年对鹤遥遥躬身作揖,随后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另一块画板:“请。”

“这样……”鹤抱着温曼珠左移右闪,从容躲避着巨型企鹅的攻击,随后微笑低头询问:“你知道企鹅怕什么吗?”

“额……北极熊?”温曼珠想了半会,不确定地试探性问道。

此时她脑中回忆的,却是起小时候萧雨哥哥和自己说过,在南北两处极为寒冷的地方,存在着两种霸主。

一种便是鹤刚刚所说的企鹅,而另外一种,便是北极熊。

这般想着,便说了出来。

“哈哈哈……”鹤仰头大笑一声,随后身形翩然落在枫树下,将温曼珠放到树干旁倚靠,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好,那我就画头北极熊来斗斗这企鹅。”

招手让小夜过来照顾温曼珠,鹤旋即飞身落在画板前,抽出画架下的毛笔,沾墨笔走龙蛇。

顷刻之间,一只毛发雪白的硕大北极熊便出现在这片菊园之上。

北极熊与那企鹅一般大小,威风凛凛地向天吼叫一声,便四腿连踏地向那企鹅冲去。

北极熊虽然体大力沉,但企鹅嘴齿锋利,且行动敏捷,若是现实生活中,企鹅自然无法抵抗北极熊,可是现在双方体型一样,却是有些不相上下的意思。

只见北极熊一把抓起企鹅的右翼张嘴便咬,企鹅却是猛然将右翼一撤,尖嘴向北极熊的左眼啄去。

北极熊强壮的手掌瞬时扬起,抽在企鹅的头上,企鹅也不服气地用身体狠狠冲撞向北极熊。

两只庞然大物在菊园混斗,压折了无数菊花,将美丽的菊园弄得满目疮痍,显现出褐色的泥土。

但那汉服青年对此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两只庞然大物打斗。

半个时辰转瞬而过,两只鼻青脸肿的巨兽气喘吁吁地相互勒着对方的脖子,倒在菊园上僵持着,随后化为无数星光随风消散,空余一片狼藉的菊园。

“看来,是平局呢。”

汉服男子面带微笑,转身对鹤微微躬身:“尊客画工亦是不俗,小生室火豚,菊园守境之主,于此拜见。”

“金陵画师室火豚?”鹤神色微惊,依稀记得这也是一名在星界颇负盛名的画道神童。

传说他七岁执笔,画出牡丹,便将方圆数里的蝴蝶都吸引而来,后来更是自研出幻物生灵咒,能将画出来的东西具象化。

虽然此术时效有限,而且幻化出的物体所具有的力量与画工精湛程度成正比。但以他主星实力,与本身具有的妙笔丹青天赋,在星界之中也可称一流战力。

“能识得小生,想来尊客也非无名之人。”

室火豚负手而立,颇感兴趣地望向鹤:“据星界天机阁记载,自创世以来,能以器魂之身幻化人形的不过寥寥,而刀魂之身的更是稀少。”

“天机神兵谱中,只有排名第一的神谕圣刀,排名第七的铁碎雨花,排名第八的赤焰龙魂有此威能,只是不知阁下,是以上哪柄神兵?”

“呵,你猜。”鹤不置可否,摇头轻笑。

室火豚微微沉吟,忽地眼眸一亮,抬目望向鹤微笑:“神谕圣刀由宙神大人左护法纹殊所持。纹殊护法座下有一青狮神兽,不知阁下可识得?”

“略有耳闻。”鹤神色如常回道。

“呵,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便请客一赏。”

室火豚手执毛笔,于画纸之上铁画银钩。

顷刻之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青狮神兽便跃然纸上。

只见青狮凿牙锯齿,圆头方面,眼光如电,仰鼻朝天,赤眉飘焰,青色须发垂冉而下,华丽而不失庄重神威之意。

与此同时,菊园之上亦是出现一只庞大的青狮神兽,与室火豚所绘的一般无二,身腾祥云,赤眉飘焰,仰头一吼,天昏地暗,震出晴天雷霆数道。

鹤见状神色不惊不慌,手中毛笔亦是飘逸而舞,片刻之后,一只头戴黄金护额,身披金色方垫,背负黄金月轮的六牙白象便显现于菊园之上。

六牙即六度,四足表四如意,六牙白象,乃是宙王右护法莆仙的座下神兽。

“六牙白象?莆仙?但莆仙所持的武器是天机神兵谱排名第四的圣影剑呀。”

正当室火豚为眼前出现的六牙白象而迷茫不已,挠头苦思之际,菊园之上的两大神兽已开始对拼相战。

青狮神兽仰头一吼,天际降下青色雷霆数道,向六牙白象凌然劈去。

六牙白象不紧不慢,缓抬象足,向地面重重一踏,浩然之威将雷电迫飞而开,并且一踏之下,大地轰然裂开,裂纹开出径直向青狮贯穿而去!

青狮灵巧避开,旋即犹如猛虎下山,猛然向六牙白象冲袭而去。

六牙白象扭动象鼻,犹如长鞭,将青狮每一次冲袭撕咬甩飞,并且用那庞大的身形冲撞攻击。

两只神兽相互缠斗,却是犹如神仙打架,各显神通之下,原本便已满目疮痍的菊园更是被掀地三尺,原本金灿灿的秋菊早已不见踪影,只剩碧云下的一片黄土裸岩。

青狮和六牙白象不分上下,即使受伤也很快自愈,根本看不出哪一方占据优势,而很快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两只缠斗着的神兽也随之化为星光,随风消散。

“呵,看来得看这最后一局了。这最后一局若是仍是平局,便只能送尊客离开了,毕竟只是平手,还达不到让小生心悦诚服的地步。”

说毕,室火豚对鹤微笑躬身致意,旋即提起毛笔,在画框之上再度勾画而起。

只是这一次,他脸庞之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收起,双眸之中满是郑重与肃然,全然不见原本的轻浮不羁模样。

片刻,笔停。

旋即云起,雷闪,天地轰鸣!

只见天空厚厚的乌云之上,忽地探出一只飘荡着长须的黄金龙头,眼大如铃,神态威武,狰狞五爪轻踏云彩,蜿蜒龙身隐藏于乌云之中,若隐若现。

“五爪金龙?”鹤眉毛微挑,仰头望着那散发迫人神威的金龙,犹如一只蝼蚁仰头看向巨象。

躺在树干旁的温曼珠和守在其旁边的小夜见状,均是神色大惊,满脸担忧地望向鹤。

“呵。”室火豚脸上浮起一缕自得笑意,淡淡地瞥向鹤,眼中满是戏谑。

五爪金龙,几乎是所有上古异兽中最顶尖的存在,很难想象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将其击败。

即使鹤能画出一条可与室火豚相媲美的五爪金龙,也只是个平局。

室火豚面带微笑,将毛笔放回画架之上,负手而立,已是胜券在握。

与此同时,天际之上的五爪金龙轻啸一声,旋即仰头吐出数道火球,向下方的鹤攻袭而去。

鹤凝思片刻,忽地展颜一笑,将画板中的白纸向天空中抛飞而出!

身形跃然而起,鹤手持毛笔,于天际之上向那扯得极长的白纸笔走龙蛇,龙飞凤舞。

天际之上的五爪金龙不断吐出火球、雷电、冰刺,龙尾一摆,掀起飓风呼啸。

鹤犹如在雷电交加、狂风呼啸的海面上穿行的海燕,灵巧地避开五爪金龙的所有攻击,乘风而起,御风而行,手中笔墨不停,在画卷之上继续笔走龙蛇,添笔加墨。

室火豚见此也是一怔,不由凝神向天际之上的鹤望去,当隐约看得他所花的也是一条五爪金龙之时,不由哂然一笑,微微摇头。

鹤于天际之上灵巧挪移,片刻之间,已然将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绘画完毕。

但下一刻,只见他忽地瞬闪到躺在枫树下的温曼珠身旁,将温曼珠与小夜都吓了一跳。

“来画这最后一笔!”

鹤将毛笔塞到温曼珠手中,不顾其愕然的神情,将手中的画卷凑前到她的面前。

“画?画什么?我画画很丑的。”温曼珠先是一阵惊愕,随后满脸为难。

“画龙点睛。”鹤满脸微笑,轻声说道。

温曼珠定眼看去,这才发现这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眼睛处却是一片空白,显得少了几分神采。

短暂惊愕之后,看得鹤那坚定自信的目光,温曼珠心中微定,将手中的毛笔对着那五爪金龙的眼睛处,轻轻点了上去。

“轰隆隆!”

就在温曼珠手中的画笔点在纸面的那一刻,天际之上的乌云竟是急速翻滚,缭绕的雷电更是犹如雷暴般不断闪烁,将整片被乌云笼罩的天地照映得犹如白昼。

“轰!”一声龙吟之声于天地间响彻而起,将那云层之中室火豚所画的五爪金龙给逼飞了出来,倒在满是泥土岩石的地面之上。

那室火豚所画的五爪金龙气息萎靡,挣扎了几下,便蜷缩而起,在地面瑟瑟发抖,毫无半点刚刚的威严气势。

而直到此时,那电蛇缭绕的乌云之中,黄金巨龙才缓缓现出身形。

威严的龙角矗立,修长的龙须飘飞,坚固的龙鳞散发淡淡雷光,苍劲的龙爪微张,金色的眼眸漠然地扫视着地面的一切,包括那满脸惊骇的室火豚。

眼前的黄金巨龙,比起室火豚所绘画的五爪金龙,身形大了不止一倍,而且周身散发的神圣威严气息,仿若神灵下凡现世。

和它比起来,刚刚那条五爪金龙真的犹如一条蚯蚓般了。

“这是……龙神气息?这……这怎有可能?”室火豚被这黄金巨龙的气势迫得倒退几步,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惊骇万分。

“你的幻物生灵咒,幻化出的物体所具有的力量与画工精湛程度成正比这点没错。但还有一点,是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鹤将毛笔在指间流转一圈,负手前行几步,望向那满脸惊骇的室火豚,微笑摇头。

“你说什么!?”室火豚眼眸瞪大,眼中既是惊怒又是疑惑。

鹤神色如常地望向那脸色铁青的室火豚,微笑轻道:“幻物生灵咒,确实与画工精湛程度成正比,但它却有个上限,这个上限便是你本身的实力限制。”

“你现在是八星星主,那么在生灵咒上绘出的生物,无论画工再如何精湛,实力也不会突破八星。”

“就像刚刚第一局的企鹅和北极熊,原本两个力量不相等的生物,绘画出来,实力却是相等,即使有差距,但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时效当中,根本难以分出胜负。因此,只要我的画工没有远远超越你,那么便永远不可能战胜你。”

“呵,话虽如此,但你最终还是胜了。”室火豚无奈苦笑一声,抬起眼眸望向不远处那靠在枫树下的温曼珠一眼。

“你画的这龙居然有龙神气息……是她的缘故吗?”

鹤转身望向温曼珠,递给她一个温和的微笑,随后应道:“不错,她炼化了龙神的一缕分魂,因此她那专注的一笔,便也会带上龙神之力。这股力量,突破了你实力的限制,幻化出了你面前的这条黄金巨龙。”

“竟能炼化龙神分魂……”室火豚颇为意外地望了眼那躺在枫树下气息羸弱的温曼珠,神色微怔,随后抬目望向鹤。

“好,你们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室火豚颓然一笑,对鹤微微低头。

鹤闻言,面带微笑地轻挥衣袖,天空之上的黄金巨龙顿时化为星光点点,随风渐渐消失无踪。

这一手让那室火豚更是心惊,却是不想仅短短几次施展,这刀魂竟已将他的幻物生灵咒领悟七八分了。

无奈苦笑一声,室火豚让开道路,指着不远处的密林:“你们从此处一直走,便能去到龙啸居,想来主人已在那等候你们多时了。”

“多谢。”鹤微笑地对室火豚抱了抱拳,随后转身走到枫树下抱起温曼珠,领着小夜向菊园后的密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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