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西凉国国书的时候，夏侯靳的目光久久落在玉玲珑三个字上，心里很是疼痛。
这种感觉，竟与当日完颜辰坠崖时相差无几。
夏侯靳免不了自嘲一番，不过与辰儿长得像而已，不过与自己合奏一曲而已，怎么会心痛至此。
难道，自己对辰儿的感情，当真如此经不起考验……
那媚儿眼的毒夜夜折腾着自己，难受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人都快烤焦了。轩国历代皇帝，估计自己是第一个被春药折磨至此的。
萧轻舟那边，他询过几次，总还缺最后一剂药材。
那东西可遇不可求，风雨楼也已派人去寻。
*
皇帝大婚与民间大婚相比，需要准备的事物更是繁琐。
完颜辰这个准新娘无疑是幸运的，除了大婚当日的装扮，所有的事情都由李憬臣一手包办了。用李憬臣的话说：“你只负责美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于是，当朝廷上下，宫里宫外都在为这场婚礼忙碌的时候，这个准新娘反而是整个皇宫最无所事事的人，除了睡觉养皮肤，其他的时间基本用来“思考”了。
“我一直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想到现在居然二婚。”完颜辰对自己略有不满。
“上一段不算，那一次，你没有选择权。”李憬臣微笑着从门外走进。
“你知道在我们那里，结过两次婚的女人叫什么吗？”完颜辰问，然后自答，“叫破鞋。”
“玲珑，我不许你胡思乱想！”李憬臣轻微的皱了下眉，将完颜辰拥进怀里，紧紧搂着，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骨血，“我最近要去静亭山，你和我一起去吧！”
“以前，你不都一个人去的吗？”完颜辰问。
静亭山，李憬臣每年都要去几次，且每次都是一个人。完颜辰只知道上面有个尼姑庵，其他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但这次不同，你我马上就要大婚了，母后也想见见你……”
母后？完颜辰瞪大眼睛，李憬臣他妈？
“是的，是我母后，她皈依已经好些年了，故你没有见过她。”
“我……”完颜辰忽然有些心虚，两只眼睛扑闪着不知道该看哪里，见家长……
“这么害怕做什么，母后是个和善的人，她会喜欢你的。”李憬臣宠溺的揉着完颜辰的后脑勺，这样的完颜辰，他从来没见过。
“可是，有些事情，你不计较，做家长的，也一定会计较的。”
“玲珑，你记住，在西凉，你是玉玲珑，只是玉玲珑！”
*
静亭山。
马车只能驶到山脚，然后一路是蜿蜒曲折的青石小路。
李憬臣与完颜辰皆着便装，两侧亦无随行的人。
西凉的山都不高，从山脚到山顶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静亭庵坐落在山腰，从山脚走上去，大抵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自古以来，庙宇永远比庵堂香火鼎盛，而静亭庵似乎例外，还在山脚，就已经闻到香火的气息。
一路上，信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竟是络绎不绝。
“这里是对外开放的皇家庵吗？”完颜辰问。
“不。知道我娘在这里静修的人很少。”李憬臣说，“这里香火鼎盛，是因为有一位得道师太。当年，父王曾亲自来请，三顾此庵而不出，故这座庵堂比普通庵堂要出名很多。”
“得道师太？佛家修为很高？”
“岂止是佛家，我曾与她参禅，师太的广博另我望尘莫及。”李憬臣感慨，往山腰那个隐着庵堂的地方看去。
跨进庵堂，李憬臣带着完颜辰径直朝后院走去。
一路上，遇见很多庵里尼姑，李憬臣一一与她们打照顾，看得出，他对这里很熟。
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房子前，一位小尼姑替他们通传后，打开房门，请他们进去。
在香雾缭绕中，完颜辰看见那人一袭青衣，跪在佛像面前，微微低头，虔诚的敲着木鱼。
李憬臣和完颜辰站在她的身后，并不出声。
待一段经书诵完后，那人方缓缓站了起来，将木鱼放在桌上，方转过头来。
完颜辰这才看清她的模样，虽眼角已有与年纪相符的鱼尾纹，但依然能看见她年轻时倾城的容貌。与李憬臣一样的是，虽然身着青衣，但气质雍容典雅。
“母后。”李憬臣上前，将那人扶到凳上。
“太后娘娘。”完颜辰跟着称呼。
太后慈祥的将完颜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是做母亲的，看儿媳妇的眼光。完颜辰虽紧张，却也大大方方一脸微笑的看着李憬臣的母亲。
半响，她才徐徐点头：“憬臣的目光，向来是不差的。”
她含笑看着完颜辰，问出了第一句话：“你叫玉玲珑？”
“是，我叫玉玲珑。”完颜辰回答。是的，在西凉，我只是玉玲珑。
随着这个回答，太后的笑意便深了一分：“听说，为了你，憬臣后宫空置了三年？”
“是。”完颜辰并不隐瞒，天下皆知的事情，毫无隐瞒必要，“那是憬臣对玲珑的厚爱。”
这一次，太后又笑了，比之前的笑容更为开怀，她并没有做任何责怪，絮絮叨叨说什么皇家子嗣，开枝散叶之类，只是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中有几分赞赏：“你父亲没做到的事情，你居然做到了。”
三人在房间里又聊了一会，当完颜辰问太后要不要出席他们大婚时，太后摇头，平静而慈祥的说：“在西凉，早已没了太后，只有一个守望儿子的母亲。”
临出门时，太后忽然补充了一句：“憬臣，等会儿你带着玲珑，去看看静心师太。”
“是。”
从太后的房间出来，李憬臣稍一抬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静心。
隔着数米的距离，她站在那里，静静的打量着李憬臣身边的完颜辰。
“你还记得吗？上山的时候，我曾给你说过，静心师太是个得道高人。”李憬臣忽然说。
得道高人？李憬臣专门对她做如是说明，究竟是为了什么？完颜辰满心狐疑，却也跟着李憬臣朝静心师太走去。
“施主可还记得青云大师？”静心师太问道。
青云大师？完颜辰茫然摇头。
“施主曾经可在轩国靳城住过？靳城云雾山，青云大师与施主曾有过一面之缘。”静心师太提醒，“后来青云大师云游此处时，曾向贫尼提起过那段因缘。三年前，贫尼夜观天象，发现姑娘竟到了西凉。”
瞬间，记忆如潮水层层褪去，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那时，青云大师曾说：“无论姑娘做何决定，请多为天下苍生考虑……”
“姑娘想起来了？”静心含笑问到。
完颜辰点头。
“贫尼亦没有多余可说，请姑娘谨记青云大师的话……”说着，静心师太竟朝完颜辰行了一礼。
完颜辰则陷在一片愕然之中，茫然自语：“我什么也没做啊……”
下山的路上，完颜辰一直在想：我是穿越来的，难道，就因为我是穿越的，就被他们认定是乱世的灾星……
而山上，静心师太亦看着下山的路，喃喃自语：“你什么也没做，可天下终会因你而乱……”
*
“听说西凉国国王要成亲了……”
“是啊是啊！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么雍容华贵的人！”
“我家皇上也长得英俊不凡啊！前些年经常来的萧公子，那也是人中龙凤！”
……
这天，夏侯靳刚走到椒房殿门口，就听见几个宫女聚在一起议论自己的主子。
他正准备咳嗽几声提醒，忽然又听见这几个宫女继续说：
“他家皇后和我家皇后可长得真像！”
“可不是吗？！我第一看见的时候，还以为皇后回来了呢！”
“不知道西凉国皇后寝宫叫什么？会不会也叫椒房殿啊？”
“这你就无知了吧！西凉皇后寝宫叫甘泉宫呢！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究竟是甘泉宫美还是椒房殿美。”
“上次夫人到椒房殿来，说不定就是想看看咱们轩国的皇后寝宫，然后回去布置自己的宫殿呢！”
“尽瞎说！我听说啊，西凉国可富了，宫里的宫殿都是金子做的，亭子都是玉……”
话没说完，忽然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宫女慌张跪下：“参见皇上！”
其他宫女们吓得哆嗦，忙跪了下去，一个个头也不敢抬，捣蒜般在地上磕着：“皇上饶命……”
夏侯靳似根本没听见他们说的饶命，只问：“你们刚才说，玉玲珑来过椒房殿？”
“是。”
“什么时候的事？”夏侯靳沉声问。
“就是国主和夫人离开那天上午……夫人一个人来的，说想看看……皇上饶命啊……奴婢们本不让她进去……是……是秋月姐……”
宫女声音越来越小，她既怕供出秋月后，秋月没事，自己以后受罚，又怕现在不说，承受的将是比秋月的处罚更重十倍的皇帝的处罚。
“她们那日有何异常？”夏侯靳厉声问道，声音中隐着丝丝颤抖。
“出来的时候，奴婢们不敢抬头，只是那位夫人，眼睛好像有点红，仿佛哭过……”
夏侯靳眸光剧烈闪烁，大喝：“小喜子！马上给我查下，那天他们走了后，都去了哪些地方？不，直接给朕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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